第二卷 十八,只有香如故 2-《千秋谁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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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得许久,少女止住哭泣,抬眼看他,只见他脸色泛青,没有泪水,一双眸子,深如汪洋,色似灰冰。

    原来,仇恨和悲痛,随着时日的积聚,不是刀锋的利,不是烈火的灼,而是透入骨头的阴和冷。

    他的眼睛,如地狱的黑暗阴霾。她打了个寒噤,轻呼一声“三哥哥”。

    岳霖转目看她,将往事说完:“大哥终于闭上眼睛,大嫂只对娘说请将我们合葬,抬手一刀,便刺进自己心窝,然后,倒在大哥身上。”

    两行清泪,终从岳霖眼中滑下,父兄去时,他不曾哭过,将门男子,每一次离家都可能永诀,那是他们不能改变的宿命。

    唯有悲愤焚心,因为他们不是战死沙场,是被高高在上的权利绞杀。而长嫂如母,她在花一般的年华,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离去,是他毕生也抹不去的悲凉和哀伤。

    久久沉默,秦乐乐忽然撕心裂肺地哭出声来:“对不起,三哥哥。”她倒在情郎怀中,泪如雨下,全身颤抖。

    岳霖抬起她的脸,低头,将额头轻轻地贴上她的额头,与她泪水交织,发丝相绕,心同悲,情共伤。

    飘飞的雪在忽然间密集,被风吹过窗帘,少许洒在他们身上,相拥共泣的一对人,却浑然不觉。

    过得半晌,岳霖低语:“不知为何?当你性命垂危,我看着你,脑中总记起大嫂自绝的那一幕,欲哭不能,好像整个世界都荒芜了。”

    秦乐乐全身一震,只觉得天地间的寒冷,都绕过榻头那花落燕飞的秋光画屏,丝丝缕缕地,向她逼来。

    长长地吸口气,颤声问道:“你智谋过人,义军中诸多高手,为何不去,去,找那格天府报仇?”声音如断了翅膀的蝴蝶在雨中挣扎,断断续续,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说完这段话。

    岳霖望着微暗烛火,如在凝视天地间最大的人心黑洞:“钦宗若返,赵构何属?况且,百姓爱戴父帅,将他的军队冠以岳姓,也触了皇帝的逆鳞。秦桧老贼,不过是揣摩上意,甘当利刀。”

    眼神复才清亮,亮如星辰:“我幼时喜欢读书,父兄的毕生愿望是王师北定,恢复失地,对我的期待却是治理一方,造福百姓。我若以个人恩怨为念,行刺朝臣,又怎能堂堂正正地去实现他们的希望?”

    静夜沉沉,雪光冷冷,内敛沉毅的男子,向心爱的女郎,倾诉着心中最深的伤痛和梦想。

    “何况,勇者不必死节,我写不出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传世之作。但有关父帅的真相,我要记录下来,不虚美,不隐恶,此是对岳氏,对天下,乃至后世的一个交待。”

    秦乐乐勾着岳霖的颈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三哥哥,等我伤好,我们一道收集岳帅的奏议,日志,诗词和衣冠武器,当他沉冤昭雪之后,供在祖祠,让后人缅怀,追思和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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