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6章 仍要铲尽不平事,除尽不义人!花和尚、行者的归宿(1)-《水浒任侠》

    直待鲁智深踅出普法寺的后门,便瞧见武松依然是那副披散下的头发间束着黄澄澄、金灿灿的界箍儿,着皂色直裰,身间布衲袄斑斓的头陀扮相,他背负着双刀,抱着膀子正倚在颗槐树上,见得鲁智深甩膀子踱出寺门,平素眉宇间时常满是凛然威严之色的武松也不由面露笑意:“兄长,只管走便是,哪个遮拦得住恁?又恁般搭缠作甚,待去见过陛下之后,咱们也该启程了。”

    被御封为昭武清忠祖师的武松虽然也有间庙刹安住,可他除了与自家兄弟吃酒之外更是好静,向来不喜与甚不相干的人多费甚么口舌。比起鲁智深做住持的此间普法寺,武松所住的庙宇虽备置齐全,但规模不大,寺内除了有知客行者拾到打扫,也别无甚么善男信女前去烧香拜佛。

    是以武松终日也只是打熬武艺,寻兄弟吃酒喝肉,可每日也都会于庵舍内青灯古佛面前静坐思量一个时辰上下,似乎是在参悟佛法,回首感悟自己这半生走下来的种种经历。然而武松每日打坐时心里到底又在想些甚么,这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而鲁智深听罢也不由长吁一口气:“二郎倒是清闲自在,叵耐洒家寺里那些僧人婆婆妈妈终日聒噪得很,偏生自己寺庙内诚心向佛的和尚,又不比对多行不义的腌臜撮鸟使得手段那般,只顾一禅杖打将过去便得清净痛快。若是仍在大名府中盘住,洒家倒有心与二郎换一换,你来这普法寺中做主持,俺到你那庙宇清修去...休说二郎你只是带发修行的头陀,觑洒家又哪里像个大刹的主持?而如今咱们既已拿定主意,去与哥哥辞行,自也仍有许多话要说。若这些时日哥哥那边公事不算繁忙,咱们这一两日遮莫又在住在宫里,可也未必能就此离开大名府。”......

    且说鲁智深、武松二人各自持着水磨禅杖与雪花镔铁刀进了皇城内禁,宿卫班直将士也都是习以为常。而当初鲁智深与武松尚还不是和尚与头陀的身份,同萧唐一并就已结义拜把。相互义气更是深重的三人再得聚首,而又要吃酒欢饮的去处,但见得凤阁龙楼、玉阶宝辇,萧唐倚着雕金云刻龙纹宝座,与鲁智深、武松屁股下都垫着个蒲团都在玉阶之上席地而坐。竟然在这座鎏金浮雕,代表帝王无上尊贵,而平常用于皇帝听政、诸臣上朝的宫殿内揎拳掳袖、大吃大喝了起来......

    对于鲁智深、武松二人暂舍下得赐封的一切,而打算重出江湖游历的意愿,萧唐大概也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思。鲁智深与武松如今对功名看得极淡,且对于人生感触已有所顿悟,可伏枥的老骥尚且志在千里,以鲁智深、武松的为人秉性,也终究不可能就此六根清净的诵经念佛,刻在骨子里那快意恩仇的豪迈血性仍旧未曾褪去,他们想要的答案,或许也仍要去江湖中才能够找到。

    兄弟相逢这三碗酒重重撞在一处,萧唐旋即一饮而尽,便对武松笑说道:“我听闻兄弟把得受的赐金不少都转赠予施恩的遗孀家小,还遣人布施周济,如今既又要云游江湖,盘缠可已足够?”

    武松见说爽朗一笑,回道:“我既是个带发修行的头陀,单身一人,又无家眷,哪里须那许多钱物?我与兄长再于江湖中行走,平素酒肉管够便是。而当年阳谷一战,施恩兄弟既冒死为俺挡刀,就算哥哥也以恩赐抚恤过他家小,这也是俺须尽的心意。

    兄长也蒙陛下厚封重用,朝廷也曾表彰他在任时兴利除弊、清正廉明,又转任至京东西路宪司做得提点刑狱公事相公这等要职,与嫂嫂也是和睦恩爱,已为俺武家开枝散叶,自也无须我多做挂念。”

    鲁智深豪饮也将碗中美酒喝得涓滴不剩,随即也笑道:“当初洒家大闹五台山,扰了清净去处,智真长老只得教俺去东京大相国寺投他师弟智清禅师。路上又没一分盘缠,这一路下来除了得桃花山下刘太公管待,又在销金帐里捉打周通兄弟,惊骇得他椎牛宰马、杀羊宰猪做送路筵席,吃了两日好的,那一路投至汴梁胡乱借宿、讨顿饭吃,又有甚打紧?

    如今打上这盘缠与武松兄弟游走,用个两三年都已足够。何况哥哥恩许,降旨教各处驿站管待,又有不少聚义兄弟于家乡故里把持家业,都是好生兴旺,海内存知己,哪里还会短了洒家与二郎的衣食饭?遮莫也不必再去做当初我等啸聚于二龙山期间但听闻得有甚欺压良善的恶户撮鸟,还有那干剪径残害百姓的凶匪恶寇时尽管去洗荡那厮们取尽钱粮的勾当。”

    而鲁智深这一席话正好说到了点子上,萧唐暗付自己已可说是励精图治,而不遗余力的施仁政于民,如今齐朝治下各处虽然也是海内升平,有盛世气象,但是也绝对说不上处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人人温良恭俭、敦厚淳朴...就算社会大环境的治政清明,可是也难保不会有人仍旧作歹作恶...萧唐心说自己后世所处的祖国时局治安绝对值得赞誉,但也不免会有恶性刑事案件以及擅权恶霸作威作福欺压群众的案例发生,虽然瑕不掩瑜,可个案事例也是无法杜绝的。

    然而便如原著里的轨迹,应该是鲁智深到瓦罐寺,后与史进合力杀了崔道成、丘小乙那对作恶的僧道,也须是武松夜走蜈蚣岭试刀后斩了害死员外全家性命,又强掳其女作歹的飞天蜈蚣王道人首级...这固然是路见不平、除恶务尽,但如此的确做的是以武犯禁的勾当。

    水泊梁山到底是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下所形成特殊的现象,民之所以为盗,因朝廷昏聩、赋繁役重、官吏滥污、衣食无着,是以天下盗贼蜂起。逼上梁山也从来不是单指某个人的经历,而是指宋末时节的整体社会时局,然而如今齐朝治政时节,鲁智深、武松倘若再于江湖中走动时真撞见甚作歹害民的凶匪恶霸,或是个别滥污官吏,以他们两个的性情却又会如何做?

    倘若后世退伍的特种兵事出有因的杀光了某个犯罪团伙,甚至不经司法流程擅自处决了某些贪官蠹役,其情虽可悯,其罪却难恕,这想都不用想仍是要依法定罪的。然而如今也仍是皇权专制的时节,存在封建宗法、礼刑并重,以及执法原情等中华古代最重要的司法理念,起码萧唐可还没干出那等大赦天下而放出一堆死刑犯的事来,现今也还不是后世那种务必须强调维护公民权利,保障民主而做为法规依据的时代。

    换而言之,萧唐这个属于“封建统治阶级”的皇帝,也已想好了要给予鲁智深、武松这两个常好打抱不平,而又性如烈火的兄弟何等的“特权”了。